孫佳音

“錯過開頭要緊么？”“要緊，開頭還是很值得一看的。”所幸，最后趕上了。電影《歸來》開篇，逃跑回家的勞改犯陸焉識與妻子馮婉瑜，幾乎是以一種決絕的飛蛾撲火的方式，在火車站天橋完成了一場會面。“焉識，快跑”，當(dāng)哽咽的馮婉瑜，紅著雙眼聲嘶力竭地喊出這句臺詞時，我也哭了。看到他們在鏡頭里被硬生生地隔開，抵死掙扎卻最終失敗，我?guī)缀醺麄円粯樱X得撕心裂肺。

之后的一個半小時里，失憶的馮婉瑜一次次，去火車站守候已經(jīng)平反回家的陸焉識。她一早起來打扮，照鏡子，看紙條，拿牌子，出門，坐車，到火車站等，問還有人嗎，關(guān)鐵門，回家。下雨落雪，不斷重復(fù)。張藝謀說自己很喜歡這種重復(fù)，因為在重復(fù)中馮婉瑜的堅守、思念、期盼、陪伴就會放大，就會有力量。張藝謀還說，他個人非常喜歡最后那個場景，兩個人舉著牌子在車站等，“充滿絕望的期盼是源于生命內(nèi)部的倔強的力量。”

“你剛才的意思是，后面就很一般？”“是啊。”盡管陳道明和鞏俐表演克制、精準(zhǔn)，但還是覺得電影距離原著《陸犯焉識》的氣質(zhì)非常遙遠(yuǎn)。印象中，小說用了大半篇幅，對勞改農(nóng)場的殘酷生活進行了大量詳細(xì)的描寫，讀之令人震驚、惻然。陸焉識在失去自由的歲月里，重新審視了自己和妻子的關(guān)系。出于愛和愧疚，他精心策劃了一次冒險的逃亡，但又出于對家人的保護，他只是遠(yuǎn)遠(yuǎn)地跟蹤她度過了一個周末，便重返農(nóng)場自首……

小說細(xì)碎、靜穆，卻能照見蒼涼疼痛的時代。而電影不同，張藝謀試圖把沉重的歷史濃縮在“等待丈夫回家”這一件事上，并且細(xì)致地描摹了陸焉識為陪伴妻子，寧愿丟失自己的無怨無悔。但太過煽情用力，反而讓《歸來》只襯得起海報上“生死別離，曠世之戀”八個大字，尤其像一部愛情電影，委實可惜。

還可惜了，陳道明和鞏俐的精湛演技，以及5月16日的上映日期。或許，張藝謀也盡力了，因為他說：“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，不是導(dǎo)演的勇氣和性格所能決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