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蕾蕾沒想過自己還能再次站回舞臺中央。重返T臺，她依舊是長腿細腰，妝容精致。一身禮服在追光里閃閃發光。這次，盡管走不好直線，在兩名男模特牽引下，王蕾蕾依舊美得讓全場驚呼。

后臺更加動人，卸裝、換裝，丈夫艾淑儀牽著她一路小跑，大兒子捧著禮服，小兒子在一旁蹦蹦跳跳，盡管緊張，全家人臉上漾開的全是笑意。

2017“媽媽咪呀”年度總決賽現場，臺下上百觀眾目不轉睛，嘉賓也紅了眼眶。

這是一場讓全場動容的走秀。王蕾蕾憑借著自己的美，感動全場，拿下了年度總冠軍，成為最美辣媽。

18歲和馬艷麗同臺演出后，王蕾蕾又做回了超級模特。回到賓館后的她，在洗手間不禁痛哭起來，如果父親在天之靈能看到，也應該為她高興。

最后一次站在聚光燈下，還是十二年前。那時，她就已經全國知名，拿過各種模特大獎。只是，王蕾蕾昂首走在高高的T臺上，視力正變得愈加微弱。

視網膜色素變性，這種常人罕見的病癥，一直伴隨著她的童年。暗適能力蛻化、視野縮小，隨著病情發展，冷冰冰的醫學術語背后，是不可控的命運深淵。

追光燈忽地滅了，繼而是手術臺上的無影燈，一次次打開，然后關掉。世界在她眼里變得黯淡、扭曲，就像一臺老爺電視機，雪花越來越厚，人影模糊搖晃。終于，啪的一聲，所有的雪花聚到屏幕中心，一條直挺挺的白光一閃，屏幕干凈，只留下靜電發出的呲呲雜音。

24歲的王蕾蕾，什么都看不見了。從一個少女能擁有光環的最高峰，瞬間落進了粘稠的黑暗。

黑暗里行了12年，她再度歸來。從模特、盲人母親，王蕾蕾接受了命運的「玩笑」，以一種她未曾預料的方式完成了自我蛻變。

這位五官棱角分明的前模特，身材高挑，長著張頗似王祖賢的臉。在云集社交零售平臺上，王蕾蕾的美麗讓她脫穎而出，成為百萬人中的最紅店主。她在云集上賣家鄉的盤錦大米，月銷售一萬袋。

“她的美是有感染力的。”云集創始人肖尚略說，“作為社交零售平臺新的連接器，王蕾蕾的美麗，是天生的個體信任，她的樂觀，能感染到所有人。”

一、13年前，2004年的10月1日，沈陽下了一場大雪。當大工廠被搬遷，溜直的煙囪替換成了棱角分明的大樓。雪混著灰塵，把這個城市卷進了市場經濟。

到處都被凍得硬邦邦，卻仍舊有光鮮的地方，有穿著鉛筆褲的洋人，也有彩帶和鮮亮的鎂光燈。

太原街是條熱鬧的商業街，為了慶祝國慶，街邊掛起了三角紅旗。王蕾蕾身在秀場，被其中一個鎂光燈照著，只覺得臉上暖融融的。表演快結束了，模特們一個個登場，集體亮相。王蕾蕾挺胸走著直線，也看不到舞臺邊緣。一個趔趄，她差點從T臺上掉下去。這時候她只能接受，自己的視力已經難以讓她繼續走秀了。

王蕾蕾的模特事業，在這場大雪里終止了。沈陽一度是座令人沮喪的城市，住在工業余熱供暖房子里的人們，對外界的光怪陸離總是不太打得起精神。市場經濟和契約精神在這里，遠比其他地方要斑駁得多。

王蕾蕾看到的世界，日漸模糊，但她想要讓自己對生活繼續保持信心。她注冊了自己的公司，與老公一起，培訓模特隊，帶著姑娘們去參加各種各樣的走秀活動。

一開始，事業風生水起，還引來了媒體報道。可這篇夸獎王蕾蕾的文章，用的標題是《全盲女孩......》。有同行拿著這篇報道，一個個去找王蕾蕾的合作方，說服他們不要與一個不能自理的盲人合作。

雖然沒有全盲，但王蕾蕾的業務自此一落千丈，黯然注銷了公司。

不過，她并不認輸。苦難本身不值得被渲染，但苦難所激發出的生命力，韌勁十足，魅力非凡。

二、2007年，中國的房地產進入一個黃金時段。在沈陽，每隔幾天，就有新開盤的地產，大大小小的房地產公司也迅速崛起。王蕾蕾再次嗅到了商機，她開始承接這些公司的大型活動。老公負責布場，她就帶著一個助理，在現場指揮燈光。

為了省錢，艾淑義自己搬運大型道具，不慎傷了腰。這像是一個厄運的序章。很快，房地產變得不景氣了，公司難以接到什么活。身邊一些人覺得王蕾蕾是個累贅，漸漸與她疏遠。

父親的病逝，讓他們的生活徹底跌入了谷底。母親患上抑郁癥，整天在家哭泣。王蕾蕾也悶在家里，不說話。老公哄她：「走，帶你出去買衣服。」「不去，反正我又看不見。」王蕾蕾只有這么一句話。

見不到光的極度壓抑、失去大多數信息來源而產生的痛苦、強烈的自我懷疑和無力感……時間變得粘稠，王蕾蕾也越來越絕望。她經常不由自主地到處摸索，摸到什么，就會想著是不是可以用來結束痛苦。

有一次，夜里，王蕾蕾鬼使神差地站到了窗前，意識模糊，只覺得冷風拂面，要拉她出去。迷糊間，她聽到兒子的哭聲。大兒子抱著她的腿，哭喊著：媽媽你要做什么!老公被驚醒，托著扭傷的腰，趕緊把她抱下來。「你要干什么!」老公終于忍不住吼她。

在極度的痛苦中，人是很難想起別人的。老公和兒子的眼淚叫醒了她。就是眼前這個男人，在全家人和所有朋友的反對中與她結了婚，義無反顧照顧她，甚至學會了為她化妝、搭配衣服。

艾淑義一直履行他求婚時的諾言：做她的眼睛。

三、

他們熬過來了。

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里，王蕾蕾強迫自己去接觸外界的信息，她學會用手機里的VocieOver功能。聽到一個朋友推薦了一家社交電商平臺。「就是云集呀，你不用自己打包發貨就可以開微店。」朋友熱情推薦，王蕾蕾決定試試。

她注冊了賬號，并且購買了一些商品來試用，用著好，就推薦給朋友。沒有囤貨壓力、不用摸索著打包商品、更不用填寫快遞單。云集采用了中央廚房的方式，解決了供貨、物流、客服一系列繁瑣的工作。王蕾蕾一邊開她的微店，一邊研究電商。她給自己規定，每天至少聽完十篇行業分析的文章。

2016年3月，業績做得不錯，王蕾蕾與老公一起參加了云集的店主開放日。擠在人群中，王蕾蕾還是找到了機會與云集創始人肖尚略合影。「我是一個盲人，謝謝云集。」王蕾蕾對肖尚略說。周圍有人開始嘟囔，「盲人?裝的吧?」「現在真是什么樣的人都有。」

王蕾蕾聽到，心中一動，卻不再感到難過，她接受了這一切。雖然她看不見了，但她證明了自己依然可以是個有用的人。

黑暗本身是缺乏魅力的，但王蕾蕾在黑暗中的堅持，讓肖尚略很感動。

他想為王蕾蕾做點什么：「我們有一百多萬店主，每個人兩塊錢，就可以給你的眼睛做手術了。」王蕾蕾拒絕了，她不要施舍。「要不你試試為我們開發SKU吧?」云集上的每一個SKU，都是由平臺自己開發，經過兩撥試銷，再進入常態化銷售。肖尚略知道，王蕾蕾的家鄉東北，有很多高質量的農產品，她對這些又很了解，或許能為云集找到足夠好的商品。

王蕾蕾想到了米粒和飽滿、口感微甜盤錦大米。2017年1月，她推薦的禾田牧歌盤錦大米，在云集上線了。月銷售一萬袋，雖然不比傳統電商平臺的爆款，但對于個人供貨商來說，也是一個不小的數量。

云集的店主們主動宣傳王蕾蕾的大米，熱情向身邊朋友們講述背后的故事。王蕾蕾的美麗超越了皮相，帶上了強大的感染力。云集無意間成了她展示個人魅力施展的最好平臺。

勢能在云集上積聚，2017年她成為中國鴻基金和云集合作的公益項目云媽媽代言人。王蕾蕾的故事終于有機會講給更多的人聽了，她登上《超級演說家》的舞臺，站在了《媽媽咪呀》的臺前，曾經滅掉的追光，再次亮起來了。

今年3月，兩人又回了一趟盤錦。還是站在那條紅磚的通道上，王蕾蕾已經看不見了，只聽得耳邊風聲很緊。色彩在現實世界里也偃旗息鼓了。「冬天啊，那里一點綠色都沒有，像一座荒蕪的城市。」老公替她描述。

王蕾蕾接過話茬：「但是有柿子，咬開就是綠色，特甜。」

度盡劫波，她的記憶仍舊色彩明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