吵吵嚷嚷的2016 巴塞爾鐘表展一號館旁,是有點冷清的二號館,這里容納了幾家沒有在主流市場伸開拳腳的表廠——說這里“冷清”也許真的算客氣了,真實情況是“蕭瑟”,鬧鬼古宅的那種蕭瑟。要不是走錯,我甚至都無法聽見這些在鐘表界舉目無親的獨立業者的悲號:貸款、產能、推廣、人脈、債務、廣告、現金流……鐘表之神給雨季中的小企業家們設下了重重埋伏。
顯然,這并不是一個春風撲面的時候,政治家們正在為全球經濟的前途吵得不可開交,通往新市場的通途又如此昂貴,握有權柄的老大們又太喜歡給商人看臉色。但這些苦難只屬于21 世紀嗎?我們不妨追憶一下偉大的先賢伏爾泰,且問問他是如何在為人類開蒙啟智之際,又成功經營了一家規模宏大的鐘表工廠,搞定了我們剛剛提到的所有問題。他的企業家名片并沒有哲學家名片那么顯眼,但是我們必須知道,下海做買賣的公知并不是只有羅永浩一人。
在18 世紀,把投資鐘表生意和哲學聯系起來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。豐特內勒、西塞羅、笛卡爾都曾在學術爭論中以懷表作為比喻,以支持著名的“制表師推論”。這個推論將復雜而和諧的宇宙比作鐘表,它的幕后則一定有“制表師”——一個智慧的存在,比如上帝什么的。很有趣,伏爾泰打算親自來擔任這個制造鐘表的人。老頭把自己看成詩人和劇作家。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經濟學家,但他絕對有這樣的潛力。他是少見的能把自己的資產打理得非常好的讀書人,你可以在他的著作中見到這種自夸:“文人中做到我這樣的極少。”
嗯哼。他的業務基地在法國與瑞士邊境的弗爾尼,其投資涉足農業、制革、制陶和房地產投資,及一家赫赫有名的絲織廠。但在1770年,76 歲的伏爾泰創辦了一家擁有1000 名員工的制表廠,一心要與頑固的制表中心日內瓦較勁。他將自由放任資本主義與計劃經濟的保護主義相結合,既瀟灑又蠻橫——或者這么說吧,他是個真正的法國人。
這位偉人為他的生意早已打下了積極的人脈網絡:哲學家讓·馬克·瓦什隆是他的密友,后者更著名的身份是江詩丹頓表廠的創始人之一;巴伐利亞選帝侯、巴拉丁伯爵卡爾·泰奧多爾則是伏爾泰的債務人,他至死都沒有償還欠伏爾泰的25 萬里弗,但幫伏總介紹了不少貴族朋友;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則是大師的仰慕者,同時也是重要的客戶,她多次向伏爾泰發出巨額訂單,甚至為表廠進入奧斯曼帝國市場而動用了政府資源。
經濟學在18 世紀仍是一門很不受待見的學科。整個歐洲都虔誠于“有債必還,慎借慎拆”這樣的中世紀道德。但是伏爾泰卻認為負債是企業家的機會:“……這些債務甚至能促進工業發展,把儲蓄變成消費。”另一方面,伏爾泰也用自己精明的理財頭腦,迫使財務名聲不佳的符騰堡公爵一次次向自己借新債還舊債,最終光支付的利息就相當于借款額的三倍。這筆債務長時間維持了他商業事業的現金流。
通過他在貴族世界和歐洲政府中的人脈——他為自己代言,沒什么比這個代言人更好的了——他成功地將鐘表販賣至歐洲各國,甚至土耳其、突尼斯和中東市場。伏爾泰同時也是個極會做人情的家伙,從1771 年開始,裝載著弗爾尼鐘表特產的馬車就持續地向凡爾賽宮駛去,路易十五和他的嬪妃是它們的新主人,但是陛下從沒有為這些精美的貨物付款。作為交換,伏爾泰獲得了令人嫉恨的政策傾斜,以及“王室鐘表匠”的美名。對于生意經,伏爾泰并沒有留下太多著述,他已將這些秘訣實踐得很好;而對于時間本身,他卻如此啰唆:“世界上哪種東西最長又是最短,最快的又是最慢的,最能分割的又是最廣大的,最不受重視的又是最受惋惜的,沒有它什么都做不成。它使一切渺小的東西歸于失敗,使一切偉大的東西生命不絕?”不用理他,他就是一個好商人,無論他如何輕慢這個身份。伏爾泰先生,冷清的巴塞爾二號館想念你。
撰文:熊小默
時計,計時器的統稱;
時計堂,鐘表愛好者的源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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