必須處處留意的生活讓薩勒姆焦慮,一天深夜,他把兒子當成了刺客,差點兒開槍將其射殺
如果有人靠近住宅的前門,他的手機就會振動起來。
64歲的義邁德·薩勒姆沒有醫保,沒有退休金,有的只是一段驚心動魄的逃亡史。
多年來,他只能使用化名,隨時要記得那套與FBI(聯邦調查局)撇清關系的說辭。他做了整容手術,蓄起胡子又剃掉,快速增肥后又節食……
隱姓埋名近20年后,這位“FBI最有價值的線人”,選擇將“地下”生活和盤托出。當搬家成為習慣
1995年在法庭上指證恐怖分子后,薩勒姆被納入美國聯邦證人保護項目,和妻子帶著一兒一女東躲西藏。他們不得不和親友們斷絕聯系,在逃亡狀態下將孩子撫養大。
“變化突如其來,讓人不知所措……”31歲的兒子湯姆說,“一天,我被告知要在1小時內收拾好所有東西,隨父母搬家。”
在聯邦政府的保護下,薩勒姆和家人仍然覺得,他們的安全沒有保障。
一次,一家人在高檔牛排店就餐時,薩勒姆似乎發現了恐怖組織成員的身影,于是立即帶著家人離開。還有一次,女兒在學校里不小心說出了他的真實姓名,一家人不得不迅速搬家。
“對我們來說,搬家成了習慣,”湯姆說,“我都記不清搬過多少次家了。”
薩勒姆和家人在新澤西、明尼蘇達、田納西、加利福尼亞等州住過,他說,現在住的佛羅里達州看上去也不是久留之地。
他總是穿著防彈衣。在公開場合,他通常戴著禮帽和墨鏡,衣服里藏著一把手槍,腳踝處也捆著一把手槍。
他隨身帶著裝得滿滿的行李箱,隨時準備在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。上車后,他會警覺地盯著后視鏡,并在發動引擎前停頓一下——他擔心汽車突然爆炸。
他的住所周圍安裝了動作探測器。他定時查看手機上的一款軟件,以掌握住所周圍的蛛絲馬跡。如果有人靠近住宅的前門,他的手機就會振動起來。
這種必須處處留意的生活讓薩勒姆焦慮。一天深夜,他把兒子當成了刺客,差點兒開槍將其射殺。 “我本來可以阻止他們的”
讓薩勒姆過上“地下”生活的,是21年前震驚世界的紐約世貿中心爆炸案。
1993年2月26日,一輛載有680公斤爆炸物的車在紐約世貿中心北座地下車庫內爆炸,導致6人死亡,1042人受傷。
一群來自中東的恐怖分子制造了這起案件?!都~約時報》稱,在行動前,這些恐怖分子曾致信媒體,向美國政府提出3個條件:不再向以色列提供援助;斷絕與以色列的外交關系;停止干涉中東國家的內政。
作為FBI的線人,薩勒姆的內心充滿負罪感。爆炸案發生前,因為擔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危險,他拒絕在與恐怖分子接觸時暗藏竊聽器。
“我本來可以阻止他們的。”薩勒姆說。
薩勒姆出生在埃及。在18年的軍旅生涯中,他成了陸軍中校。1987年,他移民美國,在酒店里當保安。“我在美國的幼兒園里長大,教職工都非常和藹親切,所以我從小就喜歡美國。”
1991年,偶然的,FBI特工南希·弗洛伊德找到薩勒姆,請求他幫助監控酒店中的可疑人物——薩勒姆的臥底生涯由是開始。
經過一段時間的“見習”,薩勒姆被委以重任,轉成全職帶薪線人,每周500美元。可是他沒能盡到責任。 “臥底”以“贖罪”的名義
為了“贖罪”,薩勒姆主動請纓,成為FBI在恐怖分子中的“臥底”。他的任務就是滲透到奧馬爾·阿卜杜勒·拉赫曼身邊,當他的保鏢隊長。
拉赫曼綽號“盲眼教士”,是埃及極端組織“伊斯蘭組織”的精神領袖,更關鍵的,他是世貿中心爆炸案的策劃者。
薩勒姆成功取得了拉赫曼的信任,他被允許投身到“圣戰”中。
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與恐怖分子之一西迪克的接頭:
“一天早上4點,在位于新澤西的西迪克的公寓里,西迪克說他準備炸掉‘大房子’——他給‘聯合國大樓’起的綽號。我問他是否得到了奧馬爾對此次行動下達的‘教令’,他回答說還沒有,但表示有個協調者愿意輔助我們完成‘大房子’行動。我問他是誰,西迪克回答說蘇丹大使。
“說實話,我不能相信他,直到他拿起電話撥通大使的電話。那時是早上6點。令人驚訝的是,居然有人接電話,并安排我們10點見面。我不敢相信,西迪克居然能這么早和大使直接通話……
“令我驚訝的是,在與大使的談話中,西迪克顯得非常隨意。大使承諾給我們提供外交官車牌,用在裝有炸彈的偷來的車上,以便進入聯合國總部。
“西迪克還對大使提出一個要求,他想要時任聯合國秘書長加利的行程安排。大使大笑著答應了,他知道西迪克在尋找加利,因為他是‘骯臟的科普特(加利是科普特教會信徒)’。
“……幸運的是,這些事情被我錄了音當做證據。”
1995年,薩勒姆出庭作證,使恐怖分子得到了法律的制裁——拉赫曼被判處終身監禁。
其后,薩勒姆和家人就開始了“地下”生活。“當我作完證,FBI將我交給證人保護組成員,他們和紐約特警隊一起將我和妻子兩個孩子安全送離。他們嚴密保護起整棟樓,讓我們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離開。同時,直升機進行監視工作及溝通。我們被帶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安全屋。” “我絕對不能被活捉”
作為“FBI最有價值的線人”,薩勒姆從美國政府那里得到了100萬美元,但這筆錢很快被花光。此后,他開過酒店,當過珠寶批發商,教過空手道和潛水,開過果汁店,做過按摩師。
但令他不滿的是,自從他的姐姐回埃及開羅定居后,他就失去了政府的保護——美國司法部門給出的解釋是,任何人都可以從他姐姐那里得知他的下落,保護失去了意義。
如今,薩勒姆用真實姓名建了一個網站,在上面發布自傳。早在幾年前,他的自傳《臥底》便可在亞馬遜網站上買到。目前,他正在為第二部作品《逃亡》“造勢”,這本書講述了他的逃亡生活。在這本書的封面上,薩勒姆戴著墨鏡,穿著長風衣,胸口處是個大大的紅色靶心……
著書立說是薩勒姆自我包裝工程的一部分,他試圖把自己塑造成熟悉恐怖組織和臥底工作的專家。
而在同事和朋友眼中,薩勒姆是個“多疑的人,有時行為古怪”。在拉赫曼一案的首席檢察官安德魯·麥卡錫看來,薩勒姆“具有愛國情懷,非常勇敢”,“的確很在乎這個國家,并竭盡所能幫助這個國家”,但他有時會編故事,炫耀自己的“豐功偉績”,“同FBI的關系很糟糕”。
現在,薩勒姆比過去高調多了,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忘了躲在暗處的恐怖分子。實際上,他一直認為恐怖組織會向他尋仇。
拉赫曼被關押在北卡羅來納州的監獄里,據說已經病入膏肓。近年來,中東一些國家呼吁美國將拉赫曼交給埃及,讓他在埃及監獄中度過余生。薩勒姆對此深感憂慮。去年2月,他在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采訪時說,拉赫曼仍有極大的號召力,不能讓他回埃及。
“他會殺害美國人,”薩勒姆說,“他會發布追殺令,追殺一切他認為不合時宜的人。”
薩勒姆的律師約瑟夫·布里恩也表示,薩勒姆應該遠離公共場所。“越高調就越會成為目標。”布里恩說,“針對他的追殺令沒有取消,恐怖分子都惦記著他呢。”
不過,在伯納德·克蘭曼(1993年世貿中心爆炸案另一位策劃者拉姆齊·阿哈穆德·尤塞夫的律師)看來,薩勒姆被恐怖組織尋仇的可能性沒有他自己宣稱的那么大。
顯然,薩勒姆不同意這種說法。除了身上藏著的兩把槍,他在床下和書桌里各放了一把,在車里放了3把。薩勒姆說,如果被恐怖分子找到,“我絕對不能被活捉”。